王正益〈龍城將軍多〉一文中,方先覺是民國前七年出生於江蘇蕭縣十區方家寨,曾就讀上海法政大學,但是學業未完成便投入黃埔軍校就讀,是黃埔第三期畢業生。關於方將軍童年與成長過 程中的文章不多,而他軍旅生涯最為後人頌揚者,則是在民國三十三年的衡陽保衛戰。當時二次大戰已到後期,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勝利,日本的海上補給線不 僅受到威脅,連本土也頻頻遭到美軍的轟炸。為了集中火力結束與中國之間的戰爭,並且從陸上建立起補給線。根據鄭浪平〈日軍孤注一擲的瘋狂反撲〉文中,日軍在 一九四四年一月十三日 ,於御前會議通過「一號作戰計畫」,也就是「打通大陸作戰」,希望從日本渡過朝鮮海峽後,經由朝鮮半島,過鴨綠江,進山海關,循著平漢鐵路、粵漢鐵路、湘桂鐵路,銜接滇越鐵路,縱貫馬來半島直達新加坡,使得日本本土與南洋的佔領區能夠連結。

據鄭浪平研究,為了執行這個計畫,日軍進行了從明治維新以來最大的陸軍動員行動,規模超過日俄戰爭的兩倍。中國派遣軍的缺額被補齊,並且從本土與關東軍抽調部隊,其中關東軍的抽調對戰後亞洲局勢變化的影響至大。根據鄭浪平的研究,一號作戰前,日軍整個中國戰場的航空兵團改組,並出動首次在中國戰場使用的裝甲師團,從日本國內並支援了道路、橋樑的專業工程人員與物資,可說上從醫療下至士兵軍靴修理,這次出擊全都整備完成,為此,參戰的野戰師團,也都組織敢死隊,進行突襲、夜戰、城市戰的訓練。而自大本營到中國派遣軍為了這次作戰不斷舉行研討會、兵棋推演,檢討過去與中國軍隊作戰的得失,甚至進行競賽來激發軍隊榮譽感。

但 是當時中國內部的狀況則一片混亂,在美軍參謀長史迪威的力主之下,擁有美式裝備與訓練的中國軍隊被派往緬甸,支持他的反攻緬甸作戰,作戰物資也優先提供緬 甸作戰使用,以致於中國戰場內的軍隊在多年戰事之後,仍然僅靠著一點飛越聖母峰的空運維持,軍隊普遍嚴重的人員、裝備不足,士氣低落,而美國拒絕貸款,協 助中國解決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以及華中地區連續兩年的乾旱,則讓問題更形嚴重。當盟國在各個戰場上節節勝利時,中國戰區則因為耗盡戰力而致情勢惡化到無 以復加,在此情況下,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惡質面開始發酵,人際關係發生重組,將領們開始靠攏史迪威,並且結黨結派,準備推翻蔣介石的領導。

負責打通平漢鐵路的是日本第十二軍,司令官內山英太郎中將,兵力達到十五萬人,包括四個師團、四個旅團,一個戰車師團以及支援的工兵與運輸部隊。十二軍在 一九四四年四月十八日 渡過黃河,在機械化部隊的前導下一路猛攻中國軍隊,在 五月八日 ,第十二軍與第十一軍於遂平會師,日軍在發動中日戰爭後七年,終於勉強打通平漢鐵路。接著一號作戰計畫的重心轉往湖南,由日本第十一軍主攻,目標為攻佔長沙、衡陽,第十一軍獲得大本營全力支援,司令官橫山勇可指揮的兵力有三十六萬人,而攻佔長沙他的對手是曾經有過三次長沙大捷紀錄的中國將領薛岳,但是這次薛岳的「天爐作戰」未能奏效,一方面他的兵員與裝備同樣未能獲得補充,加上相信史迪威的情報,認為日軍不可能對長沙發動更大規模的攻擊,既使蔣介石派遣的將領白崇禧建議薛岳將決戰點放在衡陽,拉長日軍補給線並加強衡陽防務,但是未受薛岳採用。

橫山勇在 五月二十六日 展開攻勢,強大的攻勢力量讓薛岳的所有部隊,包括其反擊部隊都受到層層包圍,在 六月十八日 日軍攻陷長沙,而在長沙尚處於包圍之勢時,橫山勇便派出第 六十八師團與一一六師團,繞過長沙直接進攻衡陽,當時負責防守衡陽的是方先覺將軍所率領的第十軍,過去第十軍曾在第三次長沙會戰中有過輝煌戰功,非常受到 湖南民眾的愛戴,但是準備迎擊日軍的第十軍,實則僅有一萬八千人,編制雖然三個師,但一九零師僅有班長以上幹部,因此整個軍實際上僅有七成的人員裝備戰 力。面對兩個師團的日軍,方先覺將軍在 五月二十九日 接到蔣介石電話命令,要求他固守衡陽十天至兩個星期,先消耗敵軍戰力後再配合外圍友軍合擊,無奈第十軍浴血固守衡陽實際上長達四十八天,最後成為中日戰中唯一一個被殲滅的軍級單位。

在第十軍擔任迫擊砲連連長的白天霖於〈衡陽保衛戰戰鬥經過概要〉說明,衡陽城位於湘江西岸,城廓寬 五百公尺 ,長約 一千六百公尺 ,南嶽衡山在城的北面,湘桂鐵路與粵漢鐵路在衡陽交會但不相接,因此衡陽有兩個火車站,粵漢鐵路是東站,湘桂鐵路是西站,中日戰爭初期,華東地區與漢口等地的大工廠有不少遷到 湘江附近,加上衡陽又有美軍在中國最大的航空基地,因此,攻佔衡陽不僅有打通大陸的效果,還可減輕美軍利用湖南各地空軍基地空襲日本的壓力。白天霖多年後 記述當時的戰鬥經過,日軍在發動第一次總攻擊前,從 六月二十二日 起便已經陸續與守軍的警戒陣地發生戰鬥,而衡陽保衛戰在 八月八日 結束,期間日軍共發動四次總攻。由於橫山並未一舉攻下衡陽,甚至造成發動戰爭的東條英機內閣下台,橫山勇最後賭上整個第十一軍的戰力,增調了第四十與五十八師團、五十七旅團與十三師團一部,並配戴「天照皇大神宮」神符於 八月一日 抵達衡陽加入戰鬥。鄭浪平的 研究顯示,於此同時蔣介石也增兵三個軍希望解衡陽之圍,無奈密碼被破解,援軍雖然曾接近到距離守軍幾公里的距離,仍被日軍壓回,此役根據日軍戰史記載其傷 亡數字為一萬九千三百八十人,含軍官九百一十人,但據白天霖記述,中日戰爭結束後,中國軍隊於長沙接受日軍投降,當時日方高級將領透露,衡陽之戰日軍實際 傷亡數字在四萬八千人以上,而衡陽城守軍則有一萬五千人傷亡。由於這場攻防戰雙方傷亡過大,實際上到最後都無力再戰,乃以交涉的方式結束戰鬥,這場戰事被 日本戰史稱為華南的旅順之戰(日俄戰爭期間的旅順要塞之戰,日軍耗費四個多月,傷亡五萬九千多人),是:「中日八年作戰中,唯一苦難而值得紀念的攻城之 戰。」

 

在趙日昇所譯日本陸軍戰史中,對於守城的方先覺將軍是以「驍勇善戰之虎將」稱之,第十軍被認為是「善戰之師」,而四十餘天的激戰中,中國軍隊無一人投降,則「實為中日戰爭以來的珍聞」。相對於日本軍隊的武器裝備,守城之第十軍的山砲、野砲數量遠遠不及,但是中國軍隊卻能充分運用國產的迫擊砲,以及手榴彈與日軍周旋,日本認為手榴彈投擲為中國軍隊的戰鬥特技,而且其技巧已經超越英美,是世界優越隊伍中的A組。在衡陽城附近本有各種丘陵、水田與河川,第十軍在布置防守陣地時頗為用心,充分發揮的地形上的優勢。日本戰史表示,衡陽外圍的丘陵地,構成了數條堅固的防衛據點工事,各據點間均有交通壕連接,而接近城廓的小徑均為池塘小路,又被堅固的地堡控制,整個防守陣地形成一個大型的要塞。而各個據點與碉堡均有火力交叉支援,丘陵的基部則被削成斷崖,上方為手榴彈投擲崖,守軍可以輕易拋擲手榴彈對進攻方攻擊,日軍認為這樣的防禦工事,也是中日戰爭以來初見,堪稱中國軍隊智慧與努力的結晶,在衡陽攻防戰的中期,進攻之日軍六十八師團、一一六師團,其步兵連的兵力平均已經減少到二十位官兵,可謂損失慘重,而這樣的傷亡,日方認為第十軍的手榴彈攻勢居功甚大,必須特加記述。

儘管事後在戰史上的記載,日本人對於防守衡陽的第十軍充滿敬意,但是在戰時,侵略者的手段卻絕對談不上仁慈,甚至武士道精神。根據白天霖的記述,日軍的攻擊總是先以飛機轟炸,砲火 轟擊,並且加上毒氣。在第一次總攻擊後的 六月三十日 下午四點,日軍對五桂嶺南端陣地大舉砲擊,並且施放毒氣達半小時之久,由於防守的第七連官兵不知敵軍竟然違反國際公法,因此在陣地工事內的八十餘人,含連 長朱中平在內皆中毒死亡。當時的中國軍隊裝備甚差,遑論防毒裝備,在此狀況下,方先覺將直屬部隊所有防毒面具收集後送往第一線,優先配發機槍手與班長,至 於無防毒面具的士兵,則在日軍施放毒氣時,用濕毛巾覆蓋臉孔,僅露出雙眼部分以利戰鬥。美軍十四航空隊的化學戰情報官湯姆生上尉認為,根據受傷士兵的傷勢研判,日軍所使用的是芥子氣與路易氏氣混和物。

儘管日本軍部因為攻佔南京後的軍紀問題,撤換了華中方面軍的戰鬥序列,但是主攻衡陽的第十一軍一樣有著軍紀問題,中國婦孺受害甚重。當時由桂林調往衡陽,支援衡山防務的黃鏘營長,於多年後自費出版「衡陽抗戰四十八天」,其中便舉證歷歷顯示日軍的暴行。根據黃鏘書中所述, 八月七日 時,衡山守軍已知衡陽無法再守,因此奉令突圍,由於共同禦敵所建立起的感情,居民知道部隊要撤均大為惶恐,原因正是日軍的暴行。日軍不僅輪姦民女,甚至孕婦與腹中胎兒均不放過,而拒絕協助日軍搜尋民女的村長,也被活活燒死,或被當成槍靶,畏懼日軍獸行的民婦並集體投湘江自盡,當時在黃鏘部隊所俘虜的日軍身上,也搜出了日軍在強暴中國婦女後所拍攝的裸照。

固守城池,彈藥與糧秣的重要性不可言喻,無奈第十軍堅守時間過長,而援軍遲遲不至,以致於中國軍隊不得已使用擄獲的日軍步槍作戰,據白天霖所述,當戰場上敵對雙方均傳出三八步槍的射擊聲時,常令交戰兩方驚愕。至於衡陽城外的池塘魚蝦,也早被飢餓的士兵搜刮一空, 由於陣線交錯,距離常不過 五十公尺 ,雙方竟培養出特殊的默契,在中午時間打手勢或用口哨示意,而暫時停火,士兵乃利用這段時間下水捉魚,有趣的是這種默契通常有效。白天霖曾記述一次特殊事 件,在十七日中午,中國士兵發現沙灘上有三條水牛在吃草,但是對岸日軍也虎視眈眈等著襲擊獵食的中國士兵,一直拖到黃昏,終於一個班長忍不住,衝出陣地翻下陡坡,又通過二十多公尺的暴露地帶,在敵火射擊中,牽回一條牛,最後該師師長還特別送了一條牛後腿給方先覺軍長,讓司令部的官兵也分到一杯羹。 民國六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在國史館所舉辦的衡陽保衛戰座談會中,項世英也道出中、日雙方共同使用池塘沐浴的情形,項世英表示當時鎮守141高 地的是預十師三十團三營八連,連長張茂山,其高地前方有一池塘,在中日雙方的火力控制範圍下,由於七月中旬正是最熱時節,加上多日戰鬥身上所積汗水實在臭 氣難當,張連士兵便利用雙方停止射擊期間冒險進入池塘洗澡,而日軍所遭遇的情形類似,感受必然相同,因而效法張連士兵,此後雙方便利用中午熱不可支時,分 別進入池塘洗澡,這種情形持續約有十日之久。

一個死傷七萬多人的戰場必定恐怖,到了 八月七日 衡陽守軍已經力竭,方先覺與各師師長在指揮所集合,共同拍發了最後一次電文給蔣介石,白天霖抄錄內容如下:「敵人今晨由北城突入之後,即在城內展開巷戰,我官兵傷亡殆盡,刻再已無兵可資堵擊,職等誓以一死報黨國,勉盡軍人天職,絕不負  鈞座平生作育之至意。此電恐為最後一電,來生再見!職方先覺率參謀長孫鳴玉、師長周慶祥、葛先才、容有略、饒少偉同叩。」據日軍戰史記載,七日下午砲兵第五聯隊觀測手報告發現守軍陣地豎起白旗,其後雖陸續發現白旗,並有守軍軍使前來要求會見指揮官,但因第十軍軍長方先覺並未親自出面,日軍仍持續進攻。而第一一六師團則在七日晚間九時接見第十軍參謀長洽談停火事宜,此後守軍陸續棄械,至於方先覺本人在八日清晨,於第六十八師團指揮所附近的天主堂,與第六十八師團長堤三樹男中將舉行停戰談判,簽署停火協定,日軍戰史並記載了率同停火的第十軍主要部隊長官,並認為歷經四十五天的進攻作戰,終於攻克衡陽城。不過白天霖的記述中, 八月八日 的凌晨四時第十軍指揮所附近已有零星槍聲,方先覺認為戰事已然絕望,便舉手槍自裁,但為錙重團團長李授光與副官王洪澤奪下,槍響彈虛出。最後敵兵至,軍長與其他師長被俘,因此拂曉之後衡陽城南陣地官兵仍持續抵抗,各自為戰。鄭浪平也認為第十軍並未正式向日軍投降,雙方僅是協議終戰,事後方先覺與高級將領先後從日軍手中脫逃,均否認曾向日軍投降,而日軍也無正式降書,因為受到日軍禮遇,因此才能脫逃,陳會瑞曾作一詩,紀念方先覺將軍,文中表示方先覺等將領的脫逃,其實是受到軍統局戴笠的援救。戰後多年,朱樹森曾在台北一場婚宴上與方先覺將軍晤談,方表示:「當年城陷時,我解散了司令部,命部內所有願逃的官兵幾十人自行逃生,我則與幾名願與我同生死的高級官員據守中央銀行,擬做最後一擊,但日軍攻城部隊奉其司令之命,派人持黃旗來談判,不久其高級人員亦帶譯員來談。我既失去雙方直接開火以求解脫機會,也就按戰爭慣例受俘。直到  總統派特攻部隊將我們救出,抗戰已快勝利了。」由於這是出自方將軍之口,可信度極高,他的成功脫逃讓衡陽城攻防增添一絲神秘色彩。

白 天霖回顧衡陽之戰, 七月二日 日軍曾向張家山陣地施放大量毒氣,並發動猛烈攻勢,攻下兩處高地,預十師師長葛先才的師指揮所距離第一線僅 七百公尺 ,親率工兵連、搜索連反攻,在四十分鐘的戰鬥中,奪回兩處高地。 七月八日 中國空軍首次空頭補給品,其中重慶出版的大公報有一則中央社訊:「據軍事委員會 七月七日 發表戰訊:在保衛衡陽惡劣戰鬥中,我某師師長葛先才將軍率領所部,親冒毒氣,恢復張家山陣地有功,政府特頒給青天白日勳章,並記大功一次。其關於參加該役作戰之各連連長、各排長、各班長,亦各給忠勇勳章一座,並各記功一次,並對守城之忠勇奮鬥卓著勳勞全體官兵,亦獎勵有加。」葛先才是第十軍首位獲得青天白日勳章的將領,在衡陽之役結束後,方先覺與所屬各師師長脫逃至重慶後,均獲頒青天白日勳章,使得第十軍成為我國建軍至今,唯一一個師長以上將官共獲得四座青天白日勳章的部隊。

來台後方將軍曾出任澎湖防衛司令部副司令,第一軍團副司令以及國大代表,任職澎防部期間更成為「觀光」一景,因為勞軍團均已能看 到抗日名將為榮, 民國七十二年三月三日 ,方將軍以八十歲高齡過世。但是他當年鎮守衡陽的英雄風範並未被人遺忘,中日戰爭結束後生還的日本軍人紛紛成立戰友會,根據劉安祺將軍紀念方先覺的文章, 昔日參與衡陽之戰的第十一軍,成立了「舊陸軍十一軍戰友會」,對方先覺將軍推崇備至,並不斷邀訪方將軍前往日本演講,葛先才〈紀念方先覺將軍逝世週年〉一文中記述, 民國七十二年七月十六日 ,前日本第十一軍代表八十多人,由稻田勇率領來台,並在十八日前往方將軍墓前致敬。戰後從事出版業的前日軍第六十八師團獨立步兵一百一十六大隊本部戰友會代表迫矢熊雄,在祭文中強調中國軍隊在缺乏糧食、傷亡累累與疾病猖獗的條件下孤軍奮戰,「誠驚天地泣鬼神也」,迫矢熊雄對方將軍的推崇則表示:「戰後我國內外書籍,皆以武將記載閣下事蹟,我雖係曾互相為敵的前日本軍人,但對將軍感佩之極,對閣下允文允武更深表崇敬。」而立於方將軍靈前,迫矢熊雄立誓同文同種兩國之不幸戰爭,絕對不容再度發生。「日本史書『平家物語』卷首有云:『諸行無常,盛者必衰,否極泰來』,人生國運,悲哀無常,一語形容,淋漓盡致。」

 

 

抬頭挺胸的貧困童年

戰場之外的方先覺,可從幾篇懷念文章中看出他的為人樣貌, 方慶元 先生〈懷念父親〉一文中提到,對父親的記憶是起於方將軍任職澎湖期間,由於幼時調皮,常與祖母玩鬧,但也偶有過度的情形,某次適逢方將軍返家,見此情形便跪倒祖母跟前,並將手杖遞給祖母,表示:「都是我沒管教好,您打!您打!千萬別氣壞身子。」方慶元文中表示,「事隔三十年,當時我之懼恐,猶不能忘。」唸書期間,方慶元的便當內容並不豐富,不是黃豆芽便是豆腐乾,而晚餐則是一鍋大鍋菜配上母親的自製豆腐乳、醬豆。童年時方慶元所穿均為改製於父親軍服的衣褲,母親修補的方式不過是以顏色相近之布料車縫,以致於外表看來彷彿帶著一個靶,常被同學取笑,家境最困難時,方慶元的母親在家油炸繖子,再由親戚背著桶子叫賣,以致於方慶元被同學取笑是賣繖子的,此事當他向母親訴苦時,方先覺在旁聽到不發一語,卻滴下眼淚,方慶元表示除了祖母過世,這是他唯一一次看到父親落淚。方先覺將軍唯一的嗜好就是抽煙,每次返家總讓兒子去店鋪裡買一條新樂園,兩包雙喜,新樂園是留著自己抽,雙喜則是給客人抽。但是這每個月兩百塊錢的煙,方將軍多次想要靠著戒煙省下來,能夠貼補家用。環境雖然困難,但方慶元表示他始終記得父親的教訓,「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走起路來,要抬頭挺胸。」他便是學著父親,抬頭挺胸地度過艱苦的童年。

民國三十八年間,大陸動盪不安,不願陷入匪區的軍民多設法逃離,由於戰事一日數變,有蕭縣同鄉不往南走反向青島而去,顓孫荊山便是在端午節隨青島軍隊撤退來台,而與此同時,港、澳仍可經由深圳前往,因此也是難民逃亡主要目的地之一,但是穿越層層共軍防區並不容易,入港之後想再來台同樣困難。當時的規定是沒有在台的直系親屬作保,皆不得來台,因此孑然一身在港澳過著半下流社會生活的蕭縣同鄉,大有人在。朱世良〈不堪回首話流亡〉一文中說明了這種生活的「無憂無慮」處,「初到香港人地生疏舉目無親,雖有先到十數鄉友,但均過著無牽無掛優哉游哉的生活(既無衣物錢財不怕被人偷,又無妻兒懸掛,無屋居住到處隨廊簷而安,遊哉遊神耶何牽掛之有),半年過後,先登山砍柴,繼則開山擔石,托坯打墻,開山闢地,出力吃飯,雖生活苦到極點,而身在自由之地精神不受威脅。天晚收工一路唱著梆子戲回家,「噙著黃連吹橫笛;苦中作樂」又是一番樂趣。一年過後資本充裕購買生財器俱,蒸包子做饅頭,擺賣澳門私煙大過老闆之癮,永順二哥專管財政,振基買煙砍柴,華林上山販酒,吾則早晚蒸飽,白天擔石,同心合力親如手足,共謀發展。生意雖不大易可日進斗金(煙斗),那時唯一的盼望能早日到台報到,為國家效勞。」據屈鳳之表示,當時在台蕭縣同鄉中有作保身份者多,但願意作保者少,曾經擔任蕭縣縣長的李公達四處奔走,求助於方先覺將軍,結果方將軍慨然允諾,表示「凡屬蕭縣同鄉無人作保者,一律代為作保。」由於有方將軍的甘雲豪氣,一群待在香港調景嶺的蕭縣同鄉,才在民國四十二年七月來台。屈鳳之表示「深仁厚澤,沒齒不忘。」

方先覺的軍旅生涯後期始終擔任副職,為此許多人替他抱屈,總認為他不夠政治,不會做人, 方慶元 先生表示當自己年紀略長後,也曾問父親為何總是對朋友同鄉部下有求必應,替他們打電話、寫名片、介紹信,卻從不曾地自己多走動、拉拉關係?當時方先覺將軍 的回答讓方慶元牢牢記得:「為別人的事去求人,我不覺得丟人。若是為了自己的升官發財去低頭求人,我做不出來。」劉光宇將軍曾是方先覺陸軍大學將官班的同 學,與方將軍晚年來往頗多,〈方先覺將軍忠勇事蹟及其患病與逝世經過〉一文中記述,方將軍於民國五十七年元旦退伍生效,當時退休金一次結算連同所獲勳獎共約二十二萬元,但卻為一老友急借周轉,不料不僅約定之期限無法歸還,甚至其人臥病不起,方將軍一生血汗錢就此泡湯,劉光宇表示:「將軍搖頭嘆息,又悲老友謝 世,但仍處之泰然。」方將軍晚年擔任國代,直到國大代表貸款興建的新居落成才遷入新房,原二十多年的住處由舒適存將軍租賃,誰料舒將軍對劉光宇表示:「一 切都好,就是無法睡覺,此屋年久失修,老鼠成群,蟑螂成堆,老鼠夜間跑馬,我可以忍受,蟑螂一夜數次在我臉上旅遊,實在可惡,我年逾八旬,吃勿消,子珊(指方先覺將軍)是如何住了二十多年?」至於方將軍對此一說則表示:「每逢颱風大雨,我比他更緊張,萬一倒塌,何以對適公?」

前人典範如今安在

時光若倒轉,回到民國三十三年的重慶,方先覺將軍脫困歸來,重慶各處都有民眾自發性地張貼大字報,上書:「歡迎抗戰的靈魂歸來。」而因為第十軍的英勇作戰,也讓中國戰區低迷的人心士氣為之一振, 蔣介石藉此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的口號,短短兩個月內,有十二萬的知識青年從軍,編成九個師,定名為「青年遠征軍」,是中國有史以來素 質最高的軍隊。一個正面的人格典範,對於社會整體的提升幫助是如此巨大,而民國九十三年的台灣,這樣的人格典範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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